接着,祂没再继续亲手捞黄土。而是随手拈起一根树枝,将枝叶浸入河面,搅弄黄土。
祂创造的生命,此刻,正一左一右地坐在祂的肩上,眉目柔和,看着他们的母亲的动作。
河面荡漾,原先清澈而汩汩流动的水面,此刻确是从枝头接触过的水面变得浑浊,黄泥土自河底往水面上翻滚,蔓延,波及周围的清澈河面。
枝叶从水面一露头,带着泥土的叶片被一抖动,叶上黏附的泥点,就簌簌而落,掉在河岸上。
然后祂再抬起手,转了转树枝,给地上的泥点浅略地塑个型,待一个接一个地描好了形貌后,祂将手指咬破,吮吸了一口,紧接着,向着泥点们吹了口气。
形貌已成,血肉已生。
一个接一个地鲜活了起来,模样各有不同,有些粗糙,有些细腻,有些扁平……但唯有一点,却和祂不一样——双腿。
他们懵懂,愣愣得,看着自我的形体,彼此互相查看,很是好奇。
坐于祂肩上的两孩,落于地面,扑向了新造的孩童们,与他们嬉笑起来,玩耍。
祂放下了手中的树枝,转头看向了背后较远处的灰黑色高林,听着那林中传过来的动静,皱了皱眉,眼眸中是化不开的愁绪。
那额心绘朱砂的孩童,察觉到了母亲的忧虑,不再和新生的同类玩耍嬉戏,而是腾升而起,飞至母亲眼前,一左一右,用双手,在抚平母亲的忧愁。
祂垂下眼帘,看着地上那群懵懂的“人”。
他们无知无觉,清澈得如同河面。
祂伸出手,摊开。
身负神异的两童子,便站在母亲肩头,看着祂手心凝聚而出的彩像,分为两半,一一飞入他们二人身内。
祂垂下手,目光依依,望着他们。
祂动了动唇,声音轻柔而富有爱意。
“龙娃、凤娃。”
被母亲称呼为龙娃凤娃的两孩童,唇角笑意艳艳,笑若晴日。
“母亲,母亲,母亲!”
祂将手递到肩头,让龙凤二娃站在手心内,俯身送回人群内。
“孩子们,活下去。”
说完,起身离开,迤逦而去,步入了那灰黑色高林内,为着祂那无害而被迫害的生灵。
留在人群内的龙凤二娃,腾身而起,望着母亲离去的背影,暗自低垂眉目。
柔和平缓的眉眼,对上了底下抬起头而望的“人”。
多么懵懂无知的眼啊!
他们留了下来,肩负起了“母亲”的责任,开始护佑那群无神异的懵懂“人”。
娲皇居天地时,万物初开起。
高林内,祂的身影,是一众灰黑色中,别具一格的色彩。
被覆鳞片的尾巴,画地一甩,挥开了那欲缠上来的“恶灵”,祂揽起奄奄一息的生灵,向着另一只即将被啃噬骨肉的幼小新灵而去。
祂的身躯上,再添痕迹。那些血液,从祂的皮肤上滚落,落于地面,生出鲜艳的花朵。
太累了……
被祂救下安置于一地的生灵,竟露出獠牙,咬向了更弱的一方。
该怎么阻止?
天地的资源早已在一代一代的生灵下,被消耗,所剩无几。
为什么会陷进循环?
生灵仍在延续,血脉仍在存续,那为何做不到相安无事?
祂茫然四顾,举手间尽是无措。
天仍是雾蒙蒙的,地仍是黑沉沉的。
天地不会回应混沌初开以来一直延续至今的伟大生命体。
活着,是本能,也是在耗损天地物资。
祂似乎顿悟了什么。
昔日看顾的生灵早已融入天地间,在一代接一代的不断消耗下,天地原本的馈赠,越发稀少。
而作为与天地一起孕育而出的祂,也是一切万物的起源。
祂陷入了沉思,不再动手扰乱天地中生灵的繁衍生息,也开始自蒙双眼,用心去体悟,感知祂之外的那些生灵。
时间慢慢流淌,长河边潮起潮落。
嗜血肉之事仍在存续。
林木开始低矮起来。
昔日低平的洼地开始陡峭起来。
一座接一座的山,出现了。
海水退离了岸边一步,陆地多了起来。
倒下的,再生的,如此循环往复。
最后,祂行到了河岸边。
祂停住了,因为一声声“母亲”。
祂睁开了眼,望了过去。
昔日的龙凤二娃,身姿已然拔高。
昔日的懵懂“人”,早已眼神坚定。
只是——
祂俯身而看,赫然一惊。
在这些人里,出现了几个不同的形体。
龙凤二娃,飞至祂面前,与祂相触。
刹那间,祂懂了。
自从祂离开后,那些懵懂“人”,因遭受不了环境的恶劣,不少已经回归大地。
他们二人,望着渐少的人群,想着“母亲”昔日的举措,也开始学样抖枝叶,挥黄泥,期翼“造人”,无奈,失败。
后来,当人群减到一定程度时,人群中,有人身上开始“掉”小黄泥,然后,小黄泥化作一个小人,但原身“母亲”就开始衰老,甚至变矮变小。
龙凤二娃乃是祂亲手所造,具有感知天地变化的能力。
当天地恶劣后,人群锐减,缩到十几人。
后来,有一个人,“掉”出了不同的新人,因着形体上的差异,备受龙凤二娃关注。
有一,就有二和三,甚至更多。
到如今,人群越发少了,而不同形体的“新人”却多了起来。
龙凤二娃开始急促起来,眼看母亲向他们而来,便出声喊住了祂。